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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6日，“中国改革第一人”步鑫生因病在家乡浙江省海盐县去世。一年前的2014年2月6日，“国企承包第一人”，两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最著名的造纸厂厂长马胜利因病去世，享年76岁。两位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人物的去世，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在那个中国被计划经济玩坏和被政治运动折磨得几近崩溃的年代，那些敢于打破旧的经济体制束缚的人无疑是英雄。无论成败和功过如何，马胜利的事迹永远值得造纸行业人士铭记。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提到中国的造纸行业，马胜利无疑是一个耀眼的明星。马胜利1938年出生，回族，号称“国企承包第一人”，“组建跨省区承包企业集团第一人”，是首届全国优秀企业家，两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2008年记者采访马胜利时，他依然住在已经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内，晚景颇为凄凉。马胜利1995年被解职后，又和家人一块开起了“马胜利包子铺”，专卖牛肉馅包子。2013年初，马胜利被查出患有绝症，医生判定他最多只能活3个月，或许是没钱，又或许是他乐天知命，马胜利即没有就医，也没有吃药。也许是马胜利的遭遇感动了上苍，他竟然奇迹般地活过了第二年春节。

他的退休证上面，“退休时批准的月养老金”一栏赫然写着的727.50元。即便他曾经蹦跶到四次受到国家领导人接待，两次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高度，但是七百元的退休工资依然无法掩盖他作为社会底层的事实。

在马胜利家里，客厅里墙上挂满了马胜利的获奖证书和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橱柜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奖杯。被免职后，马胜利就如同这些奖杯一样，成了一个了无价值的摆设。

马胜利去世后第三天，按回族速葬习俗，就在石家庄清真寺“发送”了。没有追悼会，没有治丧委员会，没有太多媒体关注。参加葬礼的人不少，但大多是亲朋，极少政商人士。“还不如当年发送他母亲的时候人多。”马胜处的一位发小老金说。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这句诗词来形容马胜利的晚景却是再恰当不过的。

壮年挥戈跃马，铸就纸业神话

上世纪80年代初，时任石家庄造纸厂书记刘广义慧眼识英才，把马胜利从国棉一厂调到了造纸厂。在刘广义的支持下，马胜利又当上了销售科长。

1984年，承包之风从农村刮到城市，市里给连年亏损的造纸厂定下的承包指标是扭亏为盈，上缴利税17万元。刘广义不敢应承，时年46岁马胜利却把要求承包的“大字报”贴到了工厂门口。

马胜利的“决心书”随即被厂里人撕掉。但第二天，他就重新贴上了新的“决心书”，还加了副对联：大锅饭穷途末路，铁饭碗日薄西山。他和刘广义的矛盾彻底激化，被斥为“抢班夺权”、“野心大暴露”，并被免除一切职务。

不过事情很快峰回路转，马胜利的承包第一枪得到石家庄市政府的大力支持。1984年4月，刘广义、马胜利一同签署了承包合同。刘广义的名字在前，但厂子的实际管理者成了马胜利。

业务科长出身的马胜利主要在产品结构和销售激励上下了工夫。造纸厂生产的是家庭用的卫生纸，马胜利根据市场需求，把原来的一种“大卷子”规格变成了六种不同的规格，颜色也由一种变成三种，还研制出“带香味儿的香水纸巾”。一系列的措施让厂子顿时有了活力。

结果，承包第一年就为厂里盈利140万元，承包4年，利润增长21.94倍。1985年7月26日，全国的报纸都刊登了新华社的长篇通讯，题目是《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马胜利一举成为中国明星企业家，并被打上了“中国国企承包第一人”的标签。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马胜利没按常规出牌，打破了当时的游戏规则，似乎是偶然的，但却也是必然的。时势造英雄，马胜利恰好成为风口浪尖上的典型。他的事迹被广为传播，并先后四次受到邓小平的接待，87、88连续两年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也只有他一人连续两年获此殊荣。

1987年，马胜利开始“放眼全国”，决定承包20个省、100家中国造纸企业，全称叫“中国马胜利造纸集团”，他一人担任100家分厂的法人代表。从1987年11月中旬到1988年1月，马胜利旋风般席卷十余省市，闪电承包了27家造纸企业。1988年1月19日，“中国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正式成立，马胜利组建了他的纸业托拉斯。

现在看来，马胜利的这个项目极具前瞻性，也是近些年纸业发展的方向。但是，在三十年前的中国，这个想法太过超前了。首先，在体制上马胜利并不拥有他所承包的企业的产权和足够的控制权。其次，1988年的中国人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支撑造纸业的扩张。最后，由于长期受计划经济体制流毒的影响，具备市场经济管理经验的人才极为缺乏。如果马胜利的造纸集团延后到98年组建，或许他真的可以实现他的“中国梦”。

1990年石家庄造纸厂亏损300多万元；1991年5月，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解散；1995年，时年56岁的马胜利被免职退休。关于被免职，坊间流传的说法是贪污，但查了半年，最后给出的结果是“没有经济问题”。免职后的马胜利曾经痛定思痛，总结了“我的十大失误”，包括骄傲自满盲目扩张、派驻员工却失于管理、疲于作报告错失发展良机、缺乏持续不断的创新等。但更多时候，他把自己的下台归结为没有处理好政商关系，没孝敬好顶头上司，还得罪了时任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

人们曾把邓小平领导的改革开放的成功归因于坚持走强市场弱政府的道路，30年后的今天，面对越来越强势的政府和越来越弱势的市场，真的有一种“往事微茫梦一般”的感觉。如今，步鑫生所在的鞋服行业和马胜利所在的造纸行业都面临着严重的困难局面，三十年过去，中国又从终点回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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